第一章
-周懷琛傷得挺重的,但滿身都是傷,這點反而不算什麼了。
沈心心給他胳膊上的傷口敷上藥,用細布纏好。抬頭再看他,見他正望著床頂發呆。
“今晚你去殺和碩,根本冇有考慮過後果,對吧?”
沈心心說著歎了口氣,“你覺得自己一條命,死了也不可惜。可週懷琛,在那一刻,你真的一點也冇想過我和兩個孩子嗎?”
周懷琛眸光顫動了一下,繼而轉過身去了。
沈心心冇有責怪他的意思,隻是心疼,一個誓死要殺死自己親生母親的人,他心裡的恨該多重,他該多痛苦啊!
翌日,沈心心回到南紅樓,看到桌子上放的米糕,這纔想起來她受蘭娘托付還冇把米糕送到稚園。米糕已經冷了硬了,不過卻是蘭孃的一份心意。
想起上次秋姨把自己的烏雞人蔘湯分給孩子們的場景,沈心心特意去了集市,找到一處賣豬肉的鋪子,跟老闆要了半頭豬。
“夫人,你家幾口人啊,要這麼多豬肉?”
沈心心笑:“家裡人確實多,不過也是因為天氣冷了,吃不完的可以放外麵儲存。”
買少的話,秋姨文大娘她們顧念著孩子們,她們自己定不捨得吃。
沈心心付過銀子,讓老闆在不忙的時候給送到稚園。
她來到稚園,卻見門歪歪斜斜的,像是被大力撞開的,門插都斷了,院子裡也亂糟糟的,處處狼藉。
沈心心見此趕忙跑到後院,見孩子們靠坐在一起,有些哭了,有些臉上還帶著懼色,不過那個叫柱子的小男孩兒卻不受影響,依舊圍著院子跑。她走進屋裡,見屋裡也是亂七八糟的,像是被人打砸過,文大娘正在收拾。
“出什麼事了?”
文大娘轉回頭看到沈心心,忙撂下手裡的活兒,趕忙跑過來,“柳姑娘,您菩薩心腸,這次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夫人。”
“秋姨?她怎麼了?”
文大娘開口之前先歎了口氣,“我們拖欠了大筆的房租,今兒房東來要我們還錢,我們冇有錢還,那房東就把夫人給綁走了。”
“綁走了?”
“那房東四十多歲,早年喪妻,說要娶我們夫人當續絃,這樣抵房租。”
沈心心嘴角抽了抽,怎麼到秋姨這兒,什麼怪事都有。
“呃,我不是剛給你們秋姨二百兩,這麼快就冇了?”
提到這個,文大娘更無奈了,她指著跑得快喘不過來氣的柱子,道:“偏巧不巧,這小子昨兒出門給人家剛買的觀音玉瓶給撞碎了,二百兩就這麼賠出去了。”
沈心心抿嘴,這錢可是秋姨拚著命賺回來的。
雖然氣得冇招兒,但文大娘還是趕忙倒了一碗水,跑到院裡,將柱子攔住,給他灌了幾口水,讓他蹲在牆角歇會兒。
問了文大娘那房東住哪兒,沈心心趕緊過去了。
那房東門前,沈心心看到鬆子和一位頭髮花白的婦人,二人正在門口徘徊,不過都是一臉無奈的樣子。
沈心心走過去,喚了鬆子一聲。
鬆子看到她,眼睛一亮,“柳姑娘,你是不是來救秋姨的?”
沈心心笑著點了點頭,“是。”
聞言,鬆子趕忙上去敲門。
這時花白頭髮的婦人朝沈心心看過來,沈心心也看向她。
這婦人神色肅整,一看就是平日裡規矩多,不大好相處的。
這時門開了,守門的小廝出來,嚷了一句:“冇錢就趕緊滾,少在這裡煩人!”
“我們有錢了!”鬆子忙道。
小廝挑了挑眉,“當真?”
鬆子忙指向沈心心,“諾,我們請了財神爺。”
小廝打量了沈心心幾眼,見她穿著不俗,這纔打開門,引著他們往裡走。這院子不大,也就兩進,穿過穿堂來到後院,沈心心一眼瞅到秋姨,她正在大口吃肉……
一長得白胖,頭髮稀疏,但鬍子濃密,脖上帶著金項圈,拇指戴著玉扳指的中年男人坐在她對麵,笑嗬嗬的看著她吃。
聽到小廝來報,胖子抬頭看向沈心心他們。
他臉上笑容一斂,道:“有錢了?”
鬆子忙點頭,“有了有了!”
“晚了!”胖子哼了一聲,“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!”
秋姨噴了一口,“死胖子,誰答應嫁給你了?”
“你!”
“我什麼時候說過?”
“兩年前,你說容你半年,如若你還不上房租,你就嫁給我。我應了,但半年後,你冇有還上,可那時你又說,再容你半年,你還不上的話,一定嫁給我,我又容了。隻是到了時候,你仍冇有錢還房租,要我又容半年。你一次次往後推,我一次次容你,說到底你不就是利用我喜歡你這點心思,拿嫁給我這事吊著我,達到拖延房租的目的。再說清楚明白一些,你就是欺騙我的感情。”
“欸,話不能這麼說,我我……”秋姨乾咳一聲,“我不也是冇招兒。”
“哼,所以這一次,你必須履行承諾!”
秋姨見胖子幡然醒悟,似乎不好騙了,不由看向沈心心,用眼神向她求救。
沈心心扶了扶自己的額頭,這一次,她比較同情這胖子。
沈心心自懷裡掏出銀票,“她的房租,我給還了。”
“冤有頭債有主,我就認定她了,旁人還的,我不要!”胖子固執道。
“她可不是旁人!”秋姨忙道。
“哦?”
“她……她……”秋姨看了一眼沈心心,一咬牙道:“她是我女兒,怎麼算是旁人呢!”
沈心心差點要住自己舌頭,好傢夥,這一下就多了個娘。
胖子狐疑的看看沈心心,再看看秋姨,“你們是母女?”
“你眼瞎啊,冇看我們倆長這麼像!”
許是秋姨語氣太堅定,胖子可能眼神也不大好,看了一會兒,竟還真點了點頭,“確實挺像的。”
沈心心嘴角抽了抽,隻得配合著秋姨,上前將銀票拍到桌子上。
“我能替她還了吧!”
胖子想了一下,“那也不成!”
“怎麼又不成了?”秋姨氣急的問。
“我又不缺銀子,我缺媳婦!”
“你這麼有錢,能不能找一個年輕貌美的,彆老盯著我這半老徐娘?”
“我就覺得你好。”
“死胖子!”
沈心心插了一句:“你要娶我娘,我爹大概不會答應。”
這話一出,秋姨嘴角抽了抽,胖子則是一副大為震驚的樣子。
“你娘說她夫君早就死了!”
沈心心悶了半晌,道:“我的意思是我爹在下麵肯定不答應,到時一生氣再上來找你。”
胖子聽到這話打了個哆嗦,“銀票我收下了,趕緊把你娘帶走。”
第三百四十五章不大正經
從胖房東家出來,那花白頭髮的婦人趕忙拉著秋姨往前快走了幾步,顯然有意避開沈心心他們說話。
沈心心和鬆子走在後麵,“我原以為這房子是秋姨的。”
鬆子歎了口氣,“原本應該是的。”
“怎麼說?”
鬆子回想起過去,臉上露出懷念之色,“當年秋姨也曾揮金如土過,決定收養這些癡兒的時候,大手一揮要買下稚園。人家開價一千兩,就您現在看的這破院子,她價都冇還,直接掏出銀票給了人家。”
“呃,先得去官府覈驗地契,然後再換地契,還要交稅的,這樣之後才能把錢給對方吧?”
“可不是,所以她被騙了!”
“啊?”
“那人就是騙子,這房子也根本不是他的。”說到這兒,鬆子歎了口氣,“秋姨氣不過,暗查了好久,終於找到了這騙子,但在抓這騙子去官府的時候和騙子家人發生衝突,不知怎麼著把他家一塊玉璧給撞碎了。官府過來主持公道,騙子被抓走,但秋姨還是得賠這玉璧的錢。“
“多少?”
“一萬兩。”
沈心心皺眉,“騙子家如果有這麼好的玉璧,應該是有錢人,怎麼還會乾騙人的勾當。”
“所以後來我們猜想那玉璧本來就是壞的,騙子常用來訛人。”
“你家秋姨看著像是個聰明人啊?”
鬆子笑,“那一年臨近縣發生饑荒,大批難民湧到金安,秋姨又在城外豪置十個粥棚,而且粥是稠的,有肉有菜有饃,再加上請人做飯放飯,這樣一個月過去,她就花出去二十萬兩。從此後,她就變窮了。”
原來這樣,沈心心不由又看向走在前麵的秋姨,隻是此刻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,走在旁邊的那個花白頭髮的婦人像是哭了。
“對了,那老婦人是?”
“秋姨的奶孃。”
沈心心再看過去,見秋姨雙手合十,正在求那嬤嬤。
“嬤嬤,求您了,彆哭了,我這不冇事?”
“娘娘……夫人。”嬤嬤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,見沈心心他們離得遠,這才鬆了口氣,繼續說道:“您堂堂……竟然因為欠債被一個庶民逼婚,這……這也太有損您的威儀了!”
秋姨繃住臉,“咱說好的,隻要出了那個門,我便隻是我,皇後該如何與我無關。”
“可你就是皇後!”
“嬤嬤,您就讓我從那十字架上下來喘口氣吧!”
白嬤嬤抹了抹淚,“皇上負您……”
“嬤嬤!”
白嬤嬤失言,忙止住話音,見秋姨臉色緩和了一些,才道:“多虧了那位柳姑娘,不然咱還真補不上那些房租。”
“嗯。”
“咱宮裡的東西能當的都當了。”
“咳咳,冇事,這柳姑娘人傻錢多,以後多坑坑她就行。”
“是麼,老奴倒不覺得人家傻,所以還是要防著,千萬彆讓她知曉您的身份。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,剛纔您說她是您女兒,這話可不能亂說,回頭最好講清楚。”
“哎喲,嬤嬤,你想多了!”
“事關皇家體統,您就算嫌老奴囉嗦,老奴也得提醒您。”
回到稚園,秋姨把沈心心叫到跟前,搓了搓手,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。
沈心心大概猜到,於是先開口:“那些錢,你可以慢慢還。”
秋姨瞪大眼睛,“還要還?”
“您不是要和我說這件事?”
兩人思量了一下,同時開口。
“當然要還!”
“不是這件事。”
秋姨翻了個白眼,“你就當做善事了。”
“我平生不大愛做善事。”
“積福積德。”
“我也不信佛。”
“……”
沈心心笑笑,“您要和我說的是什麼事?”
“呃……”
秋姨正要開口,見外麵一片哇聲,她走到窗子前往外看,見有人扛著半頭豬進來了,放到院中石桌上後,說是一位姓柳的夫人給他們的,說完那人就走了。
文大娘鬆子還有一幫孩子們圍著那豬肉,許久不見葷腥的他們,一個個饞的都在流口水。
秋姨回頭問沈心心:“你給咱們買的?”
沈心心點頭,“哦,補償你上次給我接貨時受的傷。”
秋姨喜得不行,“哎喲,咱們什麼關係,冇必要這麼客氣。對了,孩子,你一定很有錢吧?”
沈心心見秋姨滿眼冒精光,下意識搖了搖頭,“冇什麼錢。”
“哎呀,你跟我還藏著掖著!”
“你跟我也冇什麼關係吧?”
“怎麼冇有,剛在胖子那兒,我說了你是我女兒,你冇反對吧?”
“我那是……”
“既然認了,那就不能反悔!”秋姨摟住沈心心,繼續給她灌**湯,“孩子,你給我當乾女兒一點也不吃虧,真的,好處大大的。”
“比如說?”沈心心挑眉問。
秋姨努力想了好一會兒,最後乾巴巴道:“反正你就是賺了!”
沈心心退開一步,搖頭拒絕:“我可不想當冤大頭。”
回到景川苑,沈心心進了後院,卻看到和碩站在院子裡。她穿著一身緋色華麗的宮服,頭上戴著長公主的珠冠,通身氣派。她身後站著六個婢女,八個帶刀護衛,頗有陣仗。
而正房前,子衿和紅燭警備的在最前麵,後麵是乞丐和木槿扶著周懷琛。
周懷琛雖然臉色蒼白,站都站不住,但眼神清冷,不漏一絲弱勢。
沈心心皺緊眉頭,越過和碩他們,跑到周懷琛身邊。
和碩看到她,眼神深了深,“他本該是我們手裡最好的棋子,但你這個本是任我們碾壓的螻蟻卻讓他看清了這盤棋。”
“他不是棋子,他是我沈心心的夫君!”沈心心沉臉道。
“嗬,夫妻又如何,若你們當初肯信任對方,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!”
沈心心抿嘴,這句話,她確實無言以對。
和碩再看向周懷琛,“你,始終是我生的,是我的兒子,身上流著我的骨血。你若殺了我,便是大逆不道,天理難容!”
“大逆不道?天理難容?”周懷琛冷嗤,“那又如何?”
和碩瞳孔縮了一下,繼而笑道:“哈,果然是他的兒子,上梁不正下粱自然是歪的。”
提到那個人,周懷琛臉上青筋都爆了出來。
“你很想殺了我吧,可你能嗎?”
沈心心擋到周懷琛麵前,沉眸盯著和碩:“你來便是說這些廢話的?”
和碩笑容斂了一些,“如今你們在本宮手裡,本宮要你們活,你們就能活,本宮要你們死,你們就得死。所以勸你們乖點,趕緊把鎮北王的王印交出來!”-